我们激动地迎上去,见他从马车上下来,正要开口,只见他回过身,
伸手从马车上扶下一位娘子。那娘子年过半百,却穿得极讲究,我一看便知,她身上的衣裙,
没有十两银子是置办不下来的。陈十安柔声道:“素娘,你慢一些,踩稳了再下。
”转身像是才看见我在门口,愣了一下,那叫素娘的女子将手轻轻从他手中抽出,
立在他身后,虽然看着也是年过半百,却仍有着小女子的娇怯。陈十安“咳”了一声,
看着我说:“这是素娘,你给她整理一间屋子,日后便是一家人了。”我呆呆地看着他,
像是不认识道:“什么是日后都是一家人了。”我知道素娘是谁,是陈十安的青梅,
以前是同村的人,只是后来嫁给了一个富商,后来断了音讯,
我曾在陈十安的书案上看到过一本诗集上,有写着素娘的名字。
我知道她是陈十安心里放不下的人。可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?为何会和陈十安在一起?
刚凑出头看热闹的邻居看着更是凑近了些,想听得更仔细。陈十安捏了捏白色的胡子,
说:“素娘的夫君病逝了,她投奔亲友无果,举目无亲,幸亏遇到了我,阿瑶,
我想给她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,但是瓜田李下怕惹人闲话,我想纳她进门为二房,
让她有个可依托之所,让旁人无法说闲活。”“你放心,只是给一个名分,
我不会与素娘在一起的,你仍是我的夫人。”他说得理所当然,我的手指却掐进了手心,
我苦苦熬干了自己,快熬瞎了双眼供出来的夫君,在一朝出人头地见我的第一句话,
居然是:“我要纳二房。”从他看素娘的眼神我便知晓,哪里仅仅只是给一个依附之所,
那是真心地想娶她进门。旁边看热闹的邻居低语起来:“这一下考中了,这马上就要纳妾了,
真是陈世美。”“陈十安穷困了这么久,这才刚考中,官还没当上,就要纳妾了?
”“陈家娘子真可怜,你看她都熬得头发都白了,结果男人转头就娶另一个。
”正低声议论着,我儿子从里面奔了出来,看见那素娘,愣了一下,叫道:“这不是素姨?
”素娘看着他,温柔地看着他笑,眼里是不可遮掩的慈爱:“是,忠儿都这么大了,
难怪我都老了。”忠儿出来拉着她的手:“快,快进屋,我好多年好多年没见素姨了,
还是以前小时候爹带我进城见过一次,素姨还给我买糖吃。”忠儿不明真相,
拉着素娘进了门。邻居见看不到热闹都散去了。陈十安看着我,有些难为情,又有些兴奋,
低声说道:“我本想提前和你说,但是回来得及。”我退后一步,紧捏着绣针荷包,
喃喃道:“你说过,不会纳妾的,现在儿孙都有了,你居然要纳妾。”陈十安脸色难看起来,
一甩手:“我说了是权宜之计,我与素娘是青梅竹马,如若不是当初她被父母强逼着嫁了人,
我与她早是夫妻,哪里会娶你,你做了这么久的秀才娘子,以后还是举人娘子,
你也该跟着心胸宽广些。”“否则日后如何带你出门见人?”“再说了,哪个举人老爷,
没有几个妾室,说出去让人笑话。”他说完,一甩袖子,将我抛在身后,进了院子。
我满脸的凉意,一摸才知道我满脸是泪。这便是我嫁了几十年的夫君,以为是个良人,
却不料,一朝富贵,他上岸先斩的便是我这个糟糠之妻。
院子里忠儿带着妻儿和素娘说得正起劲,看着我们进来,素娘站起来,一脸地温柔:“十安,
别让夫人为难,我在别处租个院子住也是一样的。”陈十安扶着她坐下:“你身子不好,
快歇着。”然后他和儿子媳妇说了,他会纳素娘进门,是权宜之计,
是为了堵旁人的悠悠之口。忠儿点头应道:“父亲想得周全,素姨便安心在我们家住下便是。
”我看着陈十安给素娘倒茶的手,说道:“非要纳妾才可给她依附之所吗?何不认作义妹,
别人也会说夫君有情有义,到时候请街坊邻居来吃个酒做个见证,也是件美事,
素娘你说是不是?”素娘脸色惨白,笑得凄楚,眼里含了泪,只看着陈十安不说话。
陈十安将茶盅一顿,茶水全泼了出来:“阿瑶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,是说我们别有居心吗?